三記:背雪的人
本報記者牛慶國
今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早,過年的時候,已經(jīng)是暖陽融融了。藏在地埂下的積雪,一天比一天少了?諝庵酗h蕩著干燥嗆人的塵土味和孩子們節(jié)日里燃放鞭炮的硝煙味。
這是正月初二的早上,從村子里出來三個人,一個大人和兩個孩子,他們是會寧縣會師鎮(zhèn)蒲杏村的張黑女和她的兩個孩子,他們每人背著一個背簍,向山坡背陰處地埂下的那點積雪走去。張黑女懷里抱著一把鐵锨,默默地在前面走,而兩個孩子卻走上一陣就蹲在地上放一只爆竹。待他們背了雪回到家時,太陽已升得老高了,家家戶戶帶著油香的炊煙已先先后后升了起來,張黑女家的炊煙是這個早晨升起得最遲的一家。
出于好奇,我來到了張黑女家。門口有一孔窖,窖臺是用水泥打的。打開窖蓋,看到滿滿的一窖雪,由于雪太多,且沒有融化,原本不多的水被雪埋住了,無法取水。這就是張黑女領(lǐng)著孩子去背雪的原因。他家門上貼著大紅金字對聯(lián),是從街上買的。門楣上還掛著張黑女自己糊的燈籠,燈籠四面寫著“風調(diào)雨順”4個字,看那幼稚的筆法,一定是孩子的手筆。張黑女把背來的雪倒在鍋里,正在一點點地融化。雪堆得很高,鍋蓋都蓋不住了,只有等到鍋里的雪消成了水,才能做中午飯。等待雪化的時間,張黑女坐在炕頭上不緊不慢地包起餃子來。
張黑女,三十四五歲的樣子,雖說家里缺水,但她依然顯得很樂觀。她說,自去年秋天以來,這里幾乎就沒有下過雨,村里有兩三口水窖的人家,只要夏天下過雨,把窖放滿就不會發(fā)生水荒。但如果一家只有一口窖,如果秋天雨水少,再加上冬雪不多,吃水就有問題了。張黑女家4口人,還養(yǎng)著兩頭牲口,只有一口窖,所以今年過年她感到不缺吃不缺穿,就是缺水。冬天下了一場雪,她就把院里院外的雪都堆起來倒進了窖里。如果山上雪多還好,問題是今年天暖,山上的雪消得很快,只有在背陰處的那點雪眼看著就要消完了。記者問她,一旦山上的雪沒有了怎么辦,是不是從窖里掏雪吃時,張黑女說再過些日子窖里的雪就該消了,再說天總會下雨的,哪有永遠不下雨的天?說這話時,張黑女顯出樂觀的神態(tài)。
為了節(jié)約用水,這段時間,張黑女家的牲口全喝的是村外小河里的苦水,那水含堿高,人是根本無法喝的。每兩天她就到河里擔一趟苦水用來洗鍋、洗衣服。但像她這樣背雪的人并不多。這些年,好多人一年四季在外打工,既節(jié)約了家里的糧食,也節(jié)省了家里的水;另外,家庭條件好的人家,用車拉水吃,他們花100元錢就可以到縣城拉來四五車水,四五車水可以滿滿地裝一窖,三四口人的家庭足足可以吃上半年。
說話間,張黑女的孩子在門口放了一個爆竹,一群正在張黑女家的窖臺上歪著腦袋朝窖里張望的麻雀,被驚得撲騰騰飛到樹上。在這個幾乎干透膛的春節(jié),張黑女家的年依然過得幸福祥和。在記者感到欣慰的同時,也多少有些擔憂,如果再過段時間,天還不下雨,春耕怎么辦?或許張黑女說得對:天總會下雨的,哪有總不下雨的天呢?記者和那里的鄉(xiāng)親們一樣期待著早日有一場透雨,讓那里的人們都有水喝,那里的莊稼早日播種發(fā)芽。
四記:車票擋了回家的路
直到臘月二十五,吳女士才徹底放棄回鄉(xiāng)過年的打算,因為這時根本買不上車票。今年40歲出頭的吳女士是浙江寧海人,8年前與丈夫一起來蘭做生意,先是在東部批發(fā)市場租了個柜臺,前年便在蘭州一家商城里設(shè)了個化妝品專柜。還把兩個孩子也接到了蘭州上學。她告訴記者:“出來就是為了想多賺點錢,過年商場照常開,有錢賺比回家過年更重要!
話雖這樣說,一起的同鄉(xiāng)有好多都決定回家過年,那份回家的迫切著實影響得她心里翻騰了好幾天。思鄉(xiāng)的情緒格外濃烈,“說不想回家是假的,雖然在哪過年都一樣,可心情卻不同。忙了整整一年,到頭能回家放松一下,看看老人,是人之常情。”
讓吳女士決定留在蘭州過年的理由就是春運高峰人潮洶涌,帶著兩個孩子舉家動遷,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。“票不好買,要排好幾天的隊,去年為了買票,我們熬了幾個通宵才買上。所以今年春運一開始,我老公就來到火車站的售票大廳,沒想到還是看見了黑壓壓一片人群,一條條購票的長龍早已排滿。有的隊排了有幾十米長。這樣的陣勢讓他心里不由地發(fā)怵,想去打問一下,卻找不到咨詢處。只好到30多米開外的隊伍后面排上。站了幾個小時,好容易排到窗口前了,里面的工作人員卻說早沒票了。你說,車站為什么不設(shè)個咨詢處,沒有票也不用排這個冤枉隊,是不是?真是讓人失望透了。回家一說,我就想算了,不回了。年年這樣,年年為買票發(fā)愁。再說一家人回去,來回路上花費就是幾千塊錢;丶液筮要走親戚,訪親探友比做生意還累。親戚多,去了這家不去那家,就會得罪人。去了就要發(fā)紅包,這可是不小的一筆錢。反正回一趟家,沒有一兩萬塊錢就別回;丶业穆飞弦彩菙D。我們老家離城里還有好幾十里,下了火車還要轉(zhuǎn)長途客車,票也不好買,說不定又要在縣城里滯留,去年回家,兩個孩子受了罪了,一想起來我的頭皮就有些麻。”
記者問她是不是頭一年不回家過年,她說:“去年老公和孩子們回家去了,我沒回。去年買票就是連著排了幾個晚上,不睡覺,通宵都排著,才買上的!薄暗谝惶炫诺目亢笮懊嬉簿褪畞韨人吧,等排到跟前就沒票了,所以第二次我就早早地排了前幾個,才買上的!币慌詤桥康睦瞎又f。記者問他今年那些回了家的同鄉(xiāng)是如何買到票的,他說“有時間的都去車站排隊,熬夜,有些想得開的人就多花一些錢從‘黃牛’手里買。像我們,一家四口,買‘黃!钠币嗷ㄒ粋人的車票錢,再說也不保險,誰知道是不是假的,遇上了連說理的地方都找不著!
問起她在這如何過年,吳女士說:“現(xiàn)在年味淡了,在外過年,同鄉(xiāng)少,串門少,感覺無所謂;夭涣思,所以今年我一天都沒休息,就是在大年三十下午提前收拾生意,給全家人弄了點好吃的,一起吃飯看看電視,從電視里感受一下年的熱鬧。到底不如在家好。小孩子們穿了新衣服,但沒有鞭炮放,一天就抱著個電視看。沒有伴,也不肯出去玩。對孩子們來說,在這里過年總是不如回老家過年的好。回老家玩伴多,玩的花樣也很多,早上出門,要到天黑了才肯回家。沒辦法,只好委屈孩子了!
五記:年味悄然頹變
2月17日,除夕的夜里滿屋子洋溢著節(jié)日的氣氛,二十幾年里,家住靖遠縣新田村的老許從1983年春晚舉辦開始到現(xiàn)在從沒有間斷過收看。而關(guān)于春晚的印象串起了他關(guān)于年的一段記憶。
上世紀80年代的春晚老許是在一臺春風牌黑白電視上收看的,那時候他們家還是在當?shù)剌^早擁有電視的人家。街坊鄰居常常會在晚上到他家來看會兒電視,一段時間有好的電視劇家里會吸引來一群人。除夕的晚上他們這一族的人常常拜完年會聚在老許家看春晚。在他的記憶中,那幾年一桌酒菜,伴著大家的笑聲,年過得真是有滋有味。后來周圍的人陸續(xù)也有了電視,聚在一起看電視的人漸漸的少了。到1990年,許先生家將14吋的春風牌黑白電視換成了21吋的康佳牌彩色電視,春晚在他們的記憶里開始有了色彩,歌舞節(jié)目在繽紛的色彩裝扮下更襯托了一分喜慶。那一年他們喝了好多酒,也沒有人再提議去打麻將了,四個多小時的春晚大家都是聚精會神看完的。
再后來當街坊鄰居也有了彩電,老許家已經(jīng)換上了25吋的大彩電,不過這已經(jīng)沒有多少吸引力了,許多人都開始樂于在自己的家里過除夕,年已經(jīng)沒有了將大家聚在一起的魅力。那幾年,大家拜完年后就匆匆的各回各家,除夕的晚上,老許常常是一個人自斟自酌。
2002年的時候,老許屋頂上架起了一口“鍋”,這個衛(wèi)星接收器可以收到20幾個可看的頻道,不像以前調(diào)來調(diào)去就CCTV1和甘肅電視臺兩個頻道。節(jié)目多了隨之煩惱也多了,除夕的晚上看春晚已經(jīng)不再是唯一的選擇。去年的時候老許家又拉上了有線電視,電視也換成了29吋的彩電,40多個頻道對他們來說多到無所適從。老許的孩子們特別鐘愛一些娛樂節(jié)目,遙控器不停的搜索著好節(jié)目,一臺春晚下來,只是看了一些相聲小品。